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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雄辩之才（第1页）

且无论马车内两人如何震惊，刘知蝉与杜林福一番交锋却让马车之外一片哗然。这些读书人与官员自然不会被刘知蝉说服，只是看这道姑丝毫不懂长幼有序公然对质大儒杜林甫。他们本就对刘知蝉有所成见，现在却已经是不共戴天了。在他们看来这山上道姑不懂规矩下山，己方众人来好言相劝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但对方不懂得见好就收还如此妄言，这根本就是给脸不要脸。

“杜老乃塞北文坛泰斗，你竟对他如此不敬。你这道姑到底还有没有教养！”一个年轻读书人年轻气盛，终于还是看不惯杜林甫吃瘪，开口大喝。这年轻人一开口周围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跳出来责难起来。

“长幼有序，这便是道家也该遵循的礼节，你却对长辈如此无礼！”

“杜老一片好意，你这道姑不听就算了，竟然还出言唐突？”

“难怪上山道姑，如此性情怕是嫁不出去！”

……

马车内李方耳听吵闹顿时愤愤不平，小道士脸色变了几遍，终于在最后一人说刘知蝉嫁不出去的时候恼怒至极准备出车帮自己师姐助阵。但旁边玉生花却面色如常，反而一把拉住李方不要其有所异动。“人言可畏，你现在出去可是给你师姐身上泼脏水。”玉生花规劝道，随后他突然笑起来，“而且你也莫急，我总觉得你这吵架的功夫可能已经到了登楼境界。”

车外刘知蝉面对众人声讨已久面色如常，她也不出言反驳，只是静静听着众人喧闹。吵架便是如此，一方巧舌如簧自然是希望对手恼怒反驳才能有打到实处的快意。但若是对面那人只是安静聆听面色不该，那出口之人却是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难受至极。过了一会车下声音渐渐奚落，最终所有人都说不出话，只是怒视着马车上的道姑。

“说完了？”刘知蝉见众人没了声音，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她没有与那众人言语争锋相对，只是突然抬手指了指东边方向问道，“那个方向，有什么？”

众人莫名，不知道这无礼道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有不少人顺着刘知蝉手指方向看去，但却一无所得。“有天……还能有什么……”最早出言的年轻读书人低声嘟囔，但在一片安静中却显得无比清晰。

刘知蝉不去搭理那血气方刚的读书人，只是安静扫视众人，随后缓缓开口说：“东边，有兴庆府。塞北郡王叶双城在那里，塞北圣人梦河君也在那里。朝廷在那里，四大世家其余三家都在那里。”

“那又如何？”杜林甫此时也缓过劲来，冷冷看着面前道姑。

“郡王管事，圣人可出谋划策，四大世家也可影响朝堂。你们怎么不去与他们吵闹，展现你们读书人的风骨？”刘知蝉面带微笑，盯着车下众人询问。

“这……”杜林甫嘟囔一声，却说不出话来。其余众人也都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

“这可当真有趣了。”马车里玉生花脸上笑容更胜，喃喃自语。

刘知蝉眼见那杜林甫说不出话也不出言嘲讽，只是继续笑着说，“再往东，有一女子出身青楼却以圣人之体问鼎江湖，你们怎么不去与她讲讲道理，说她不尊纲常出身轻贱？”

车下众人继续无言。

“再往东，中土长安郡女帝登基十数年，太平盛世。你们怎么不跋山涉水去那女帝面前斥责她一介女流，治理不了一郡苍生？”

车下依旧无人言语，刘知蝉此时却是嗤笑一声，继续说：“你们不敢与叶双城闹，不敢与梦河君闹。不敢与那女子圣人闹，也不敢与那长安女帝闹。但是现在，你们却跑过来拦路与我闹？你们心中的道理究竟是我一介女流不合规矩，还是我一介女流更好拿捏？这天下也有大风流被女子拿去，你们不敢与她们闹却跑过来要我扭身回山？欺软怕硬，这便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胸中的浩然正气？”

一番倡言说完刘知蝉觉得身体摇摇欲坠，却是情绪激荡下用去了太多气力。但此时刘知蝉心中却如喝了一壶醇酒一般酣畅淋漓，只觉得方才块垒消去，吐出一口浊气后神清气爽。车下众人无言而对，各个垂头不语，刘知蝉见他们如此作态也懒得搭理，只是对身边车夫说，“启程。”

说完刘知蝉转身回到了车厢内，却看到玉生花别有深意的眼神与李方满脸崇拜的神色。“怎么了？”刘知蝉低身坐下轻咳两声，“还是来些茶吧，真的有些口渴了。”

“好。”玉生花笑笑，目光扫向刘知蝉时颇有波澜。

马车缓缓前行，车外众人再无人言语。他们没有离去但当马车到了面前却还是退步让开，马车如一叶扁舟推开波浪般将人群挤开就此缓缓进了金梧城。拦路众人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都不说话，那儒家老者杜林甫神色变幻万千，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当刘知蝉所在的车队缓缓驶入金梧城的时候，这场山上道姑一人战群儒的大戏也随着无数探子的谍报飞向了塞北各地，甚至是周边郡国。最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近在咫尺的金梧城。城主府内，一个中年男子沉默听着手下人的报告，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

“舌战群儒？这山上道姑竟有如此雄辩之才？”那衣着华贵的青年正是险些要了刘知蝉姓名的纨绔钱芩。他听到下人汇报自语一声，脸上颇为意外。在他心中，山上之人大多不善言辞，更何况是一个避世多年的女子？

钱芩旁边的中年男子是金梧城城主钱孟然，他听自己儿子的言语并未说话。因为他也对这场雄辩颇感意外。塞北文坛泰斗杜林甫准备在金梧城外拦截那观阳楼道姑的马车，如此消息如何瞒得过他这个金梧城的主人？更何况不少城中官员也有参与，这其中没有钱孟然的默许又怎么可能？与大夏府吴家不同，金梧城钱家在塞北朝中的立场并不鲜明，其对郡王和梦河君的要求都同样大行方便。而此次默许城外举动则是钱孟然的一次小小赌注，赌赢了叶双城无话可说，梦河君更会记得钱家好意。而若是输了落得也是那杜林甫的面子，自己大可装作并不知情。

虽然如此盘算，但钱孟然一开始却没有觉得那杜林甫会输。且不说这天下规矩不许女子入朝，便是那杜林甫作为塞北有名的读书人，其雄辩之才如何会输给一个山上女子？可千算万算，那杜林甫竟然真的输了，这让钱孟然意外之时也对那山上女子多了几分好奇。

“你下去知会一声，要管家在府中设宴，邀那观阳楼道姑前来一叙。”钱孟然思索片刻，对面前的下人说道。此次雄辩不光证明那山上女子入朝的决心，却也展示了这女子之才不光在那天道垂青四个字上。钱家在塞北朝中左右逢源，既然那女子有价值，自然也与其结上几分善缘。

“父亲要请那道姑来家中赴宴？”听到钱孟然的话后，坐在一边的钱芩眼睛一亮。早就听闻那观阳楼刘知蝉容貌秀美别有几分韵味，此番父亲邀她入府，自己岂不是也有机会一观芳泽？若是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同那道姑亲近一番。在那山下小镇钱芩与一个美貌道姑失之交臂，最近确实对道姑这一口味颇有执念。

看到钱芩反应，钱孟然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虽然钱芩在自己父亲面前大都表现良善，可知子莫若父，钱孟然如何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货色，在外面又做过什么荒唐事。眼下看来，自己这不肖子却是又色迷心窍了。若是往日他人，钱孟然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这观阳楼道姑是什么人？背后有圣人撑腰，还与当今郡王说不清道不明，若是钱芩不长眼招惹，那钱家在塞北当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钱孟然也不愿意对自己儿子过于纵容。他面色严肃地瞪了钱芩一眼，开口说道：“你最好把你的性子收敛一番。那道姑也是你能招惹的？若是你今天坏了事，我自然会用家法处置你。”

“知道了。”钱芩缩了缩脑袋，知道自己心思被父亲看了出来。他虽然纨绔，但却最为惧怕自己的父亲。心中火焰刚起就被浇了冷水，他也安静了下来。

城主府内因为钱孟然的命令热闹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刘知蝉才在城中安顿下来。金梧城毕竟是塞北大城，刘知蝉所坐马车虽然华贵，在这里却也不太显眼。他们在金梧城最大的一家酒楼安置住下，给下人采买补给的时间。

“本来在别的地方自有我玉家商会帮忙打理，商会客房住起来也要贴心一些。但是这金梧城钱家与我玉家不对付，这里我能动用的关系最为单薄。”玉生花对刘知蝉解释。两人正在酒楼雅间内坐着，面前桌上摆着一些茶水和小菜。

“没事。这样已经很好了。”刘知蝉自然没有觉得招待不周，反正此次下山除了危险颇多，在衣食住行上刘知蝉都十分满意。

两人交谈几句，李方从外面走了进来。“师姐，我方才打听了一下，外人说着金梧城内有一座闻芳楼格外出名，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小道士脸色兴奋，嘴里说着自己刚才同酒楼小二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他到底年轻玩心还重，到了这样大城市又没了危险，自然想要四处逛逛。

李方本觉得自己言语要求没什么问题，但话一出口却看到对面的玉生花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怎么？”李方言语有些犹豫，“那闻芳楼花销很贵？”

“倒是不菲，但对我来说却也不算什么。”玉生花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方，“只是小道士你确定要带着自己师姐去逛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