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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朝堂暗潮（第1页）

在场众人本见薛松林发怒，一个个都噤声不言。但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清脆女声如此反驳右相薛松林！朝廷官员各个目瞪口呆，一道道目光集中在场内那道素丽身影之上。

如此异变就是薛松林都大感意外，但这位右相毕竟入朝多年养气功夫极佳，他面色如常缓缓回头，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刘知蝉。“你便是那道姑刘知蝉？”薛松林微微皱眉，“朝堂重地如此喧哗，当真是不知教化。”

眼看薛松林接腔，玉生花一脸无奈，他莫名觉得，这道姑似乎又要同人吵架了。

刘知蝉听闻薛松林所言面色不改，淡然说，“规矩是人定的，但这天下人还没有一个可以大得过天。”

薛松林冷哼一声，怒极反笑，“那又如何？”

“天比人大，人比规矩大。”刘知蝉缓缓说，“但却总有些人将规矩放得比天还大。这算不算得上是本末倒置？”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议论纷纷。王宫南门广场虽大，但朝会大事本就没人喧哗，刘知蝉所说自然是被所有人都听到了。大部分人听到此言皆是摇头愤慨，右相毕竟是儒林元老朝堂泰斗，就算是他的政敌此时也见不得薛松林被刘知蝉用言语讥讽。毕竟朝廷右相监察百官，乃是朝廷的颜面。塞北文武官员虽然内斗，但面对外人时却总是团结得很。但在一片不善的目光之中，却还是有几人面色平静，若有所思。刘知蝉扫视一圈，将那面露思索者的容貌一一记下。

“呵呵……”被刘知蝉出言打压，薛松林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神色坦然，目光中带着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稳重与自信。“早就听闻你这山上道姑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薛松林微笑望着刘知蝉，只是眼眸深处却没有多少暖意，“但一朝官员要的不是口舌之利，而是能行利民之实。善雄辩不过是纸上谈兵，女子入朝便是带来这等糟粕风气！”

说完此言后薛松林似乎不愿继续纠缠，他冷漠扫视刘知蝉一眼，随后甩袖离去。此时王宫南门早已缓缓打开，入宫上朝的时候已经到了。众多官员神色各异地看了刘知蝉一眼，沉默不语。人群中又有三人走出，行至薛松林身边不远处并排入宫门。这三人两文一武，分别是朝廷左相唐无缺，学宫大祭酒李鱼以及大将军岳淼。这三人加上右相薛松林便是塞北朝廷的四大顶梁之柱。这四人各有主张与正见，可在今日却只是默默入宫，并无口角试探。

在四人之后，朝廷百官默默入宫，蓝色官服层层叠叠。在一瞬间，所有目光都离开了刘知蝉。官员们沉默前行，仿佛化为一片深邃汪洋，将刘知蝉孤立在外。一片汪洋中只有玉生花逆流而上来到刘知蝉面前。

“感觉今天会很难过。”刘知蝉望着周围无言走过的官员贵胄，突然苦笑一声。

“你说得道理都是道理。但却说服不了他们。”玉生花无奈笑道，“说来也怪。塞北郡是最后才被百圣收入版图的草原蛮夷之地，但百圣飞升后，这塞北反而成了最尊百圣古礼的刻板之地。长安郡女帝登基，齐鲁郡女子可入私塾。但在这塞北，女子依旧要无才是德。便是我，一开始也不喜你入朝摄政。”

刘知蝉静静听着玉生花的话，似乎从对方话语中抓住什么。她随即展颜一笑，对玉生花问到，“你一开始不喜我入朝。那现在呢？”

玉生花默默看着刘知蝉，突然转身往宫门里走去，“现在我很想看看你这山上道姑会在山下朝堂翻出怎样的浪花来。”

刘知蝉随滚滚人流前行，走过那高耸壮观的王宫南门便见一片坦途。这是一条由汉白玉石铺就的道路，上面镂刻花鸟鱼虫、山川河流。这道路宽度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由南门入口直通一里外的一座雄浑宝殿。那便是塞北朝堂政事的中心，中正殿。

山上观阳楼的道观宝殿刘知蝉也见过不少，但面前中正殿黑白相间，以巨木玉石打造，看起来气势浩然让人心生畏惧。文武百官此时皆都不语，身子微躬，默默前行。他们都走在那条白玉道路的两边，只有左相右相，大将军与大祭酒四人踩在那白玉路上不卑不亢。

刘知蝉本也想试试那白玉道路走起来是什么滋味，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她默默与玉生花走在队伍最后，却很快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那人是曹沐，这个塞北铁骑自回营述职后就再不见踪迹。刘知蝉却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与他相遇。

“国师。”曹沐来到刘知蝉身边恭敬行礼，“陛下让我在此等候告知。还请国师先行前往棋诏殿等待召唤。”

“你现在尚无官职。此次朝会便是陛下与群臣讨论该给你官拜何职。但在此之前，你是没有身份入那中正殿的。”玉生花似乎害怕刘知蝉疑惑，在一旁开口解释。

刘知蝉听完默默点头，便随曹沐一起离去。那棋诏殿就在中正殿东侧，原本就是给入朝官员休息的地方。刘知蝉与曹沐交谈几句，知道此间原本叫东华殿，但因官员经常在这里一边下棋一边等待郡王传诏，后来改名为棋诏殿。

入朝队伍寂静无声，但等那道姑刘知蝉离队前往棋诏殿，这队伍内却又不少人暗中扫视交换眼神。这天下十二郡只有塞北最重百圣遗留的男女之礼，此次女子入朝是塞北数百年来的大变化。这其中夹杂无数政见与理念的碰撞，看似只是刘知蝉一人官职问题，但其实却纠葛着无数势力党派的利益纷争。今日朝会注定是塞北多年难见的血雨腥风。

一炷香后，塞北王宫中正殿内一片肃穆。文武百官分立殿内两侧，恭敬等候郡王叶双城。玉生花此时站在殿内队列中间的位置，而在他身边静静站着一个近三十岁的青年。这青年眉毛浓密，看起来与玉生花有几分形似，只是青年形象比起玉生花要阳刚许多。

“你当真要在那道姑身上下注如此多？”眼见郡王未到，那青年缓缓开口询问。

玉生花无语看着面前的青年，这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玉生烟。与此时的玉生花不同，玉生烟在提起刘知蝉的时候眉宇间明显有厌恶的意思。玉生烟并不看好那山上女子，对于自己的弟弟如此亲近那个道姑更觉得不妥。

“兄长此言是您自己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玉生花并不紧张，反而对玉生烟反问一句。

玉生烟皱了皱眉，也没有回答玉生花的问题，只是冷漠说道，“你且记住，我玉家亲近的只是叶家。我们只需要帮助叶家坐稳王位，而不需要帮陛下完成红袖添香的美梦。”

听闻此言，玉生花浅笑一下，淡然问，“若是天下皆知一郡郡王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叶家这王位，还坐得稳吗？”

“荒谬！”玉生烟眉毛一挑开口就要反驳。但在此时一声浑厚嘹亮的声音从大殿上方传来，“陛下上朝！”喊出此话之人披重甲，正是叶双城身边的儒家圣人公孙拓。郡王上朝，玉家兄弟自然低头不语。

满朝文武均躬身行礼，高呼郡王万寿。在这呼声之中，叶双城身披黑色王袍走上王座坐下。他静静俯瞰王座下众人，随后威严挥手，“众臣免礼。”大殿内没有其他杂音，只有官员们衣衫的悉索声。

叶双城看着大臣们站好，一个个暗中眼神交汇，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给身边心腹总管一个眼神，这个身着红袍的宫内总管呼喊道，“开朝，议事！”

随着这声呼声，塞北王朝的朝会就这样开始了。大殿内官员有百余人，但这朝堂议政却自然有其暗地里的规矩。各自党派早已定好先后顺序，而不同党派之间也有各自手段相互知会。所以朝会官员虽多，但此时却一个个上千奏事，看起来井然有序。

叶双城坐在王座之上看着朝堂下的这份规矩，心中感到一阵充实。这便是塞北，是他叶家的天下。他此刻所坐便是他父亲生前的位置。叶双城想起那严厉的父亲，想起那盖世雄主。想起那个气吞天下的男子离世前憔悴的模样，他牵着他的手，要他带塞北更进一步。

恍惚间，朝堂众人都已经奏事结束。若是往常，此时便可以寒暄几句，然后退朝了事。可在今日，朝堂内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那王座上的郡王也眼神默然。

沉默片刻，叶双城目光扫向下方，“还有事要奏吗？”

“臣有事要奏。”说话的是工部一位侍郎。这个青年官员姓张，其家族亦是忠于王家的一股势力。张侍郎走出百官队列，恭谨行礼后缓缓说道，“臣闻观阳楼道子刘知蝉已然抵达兴庆府。陛下请圣下山，现在自然应当给于其对应官职。”

“哦？那观阳楼道姑已经到了兴庆府？”叶双城微笑问道。他当然知道刘知蝉到了，甚至昨日他还去城外迎接。但此时这位塞北郡王脸上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惊讶，似乎方才知情。

“开始了……”玉生花在心中默念。紧接着，这名貌美胜过女子的玉家公子走出队列，恭谨开口，“禀告陛下，观阳楼刘知蝉已然到达兴庆府。此刻正在棋诏殿等候。”